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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
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,也是南京大屠杀惨案发生88周年。在第十二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到来之际,光明网继续推出“我是历史记忆传承人”系列访谈,记录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在传递历史上所做的努力,呼吁人们“铭记历史、珍爱和平”。
2003年寒冬,一则刊登在《现代快报》上的寻人启事,将张庆家族的记忆与一段沉重的国家历史连接在了一起。作为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唯一中方委员许传音的后人,张庆对曾外祖父的了解,因这则启事开始逐渐清晰。
“我很早就听说曾外祖父曾出席东京审判,但只有零碎片段。”张庆回忆道。后来,她在魏特琳和拉贝的日记中多次看到“许博士”这个名字,却不知那就是自己的曾外祖父。直到母亲看到美籍学者胡华玲刊登的寻人启事,经与南京师范大学张连红教授及胡女士见面确认,才将两个名字真正重合。

许传音与孙辈在鼓楼亭菊花展合影
许传音生于1884年,1914年凭借庚子赔款赴美,在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攻读经济学博士,主修铁路管理。1971年逝世,享年88岁。他去世时张庆年仅两岁,因此她对曾外祖父的直接印象,几乎全部来自家人的讲述。“家里人常说,曾外祖父是位很有学问的长者。他们是当年被选派留学、立志科学救国、报效国家的一代人。他为人厚重淳朴,一生热爱学问。”
在家人的记忆中,许传音学贯中西,甚至精通中医。晚年他常为自己开方调理,家中也藏有不少医书。“母亲说他精通药方。外婆年轻时患肺结核,久治不愈,他用白果树皮泡豆油,封坛埋地两三年后取出让我外婆服用,不久便痊愈了。”

许传音(左)与家人在北京合影
1937年,54岁的许传音临危受命,接替因护送故宫文物西迁而离开的杭立武,成为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唯一的中方委员。为联络各方救助力量,他又临时担任红卍字会副会长。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,他强忍悲痛与日军周旋,并组织埋尸队收殓同胞遗体。“曾外祖父在东京法庭作证时说,南京街上尸体遍布,数都数不过来。有些冻在一起,手脚难分,只能用芦席裹着就地掩埋。”不仅如此,他还冒险带领约翰·马吉牧师,用当时南京城内唯一一台16毫米摄影机,全程记录了夏淑琴一家的遭遇,为历史留下了至关重要的影像证据。
2025年11月30日,张庆见到了夏淑琴老人。这场被她视作“替曾外祖父完成一次跨越时空连接”的会面,令她潸然泪下。“拍摄时,夏奶奶还是个8岁的小女孩。我仿佛是通过曾外祖父88年前的目光,重新凝视这段历史。我想替他看看,人们是否还记得;也想让他知道,他没有辜负历史赋予的责任。”张庆哽咽道。许传音生前默默无闻,鲜为人知。“他去世前只说过一句‘我是一个好人’。如今大家终于认识到他的贡献,我既为他欣慰,也更明白了传承的意义。”

许传音生前使用的印章
同样在今年,张庆将家中珍藏54年的许传音印章捐赠给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。这枚印章是张庆的母亲1971年为许传音办理殡葬手续时特意保存的。在尚无身份证的年代,印章是个人身份的重要凭证。“从1971年曾外祖父去世到2025年,正好54年;而1937年他亲历南京大屠杀时,也正好54岁。这枚印章既是他个人的信物,也是历史的见证。”张庆说,许传音这个名字不属于他们家族,而是国家记忆的一部分。
身为图书管理员,张庆主动踏上搜集史料的道路。她查找旧籍,厘清了许传音曾参与翻译教育部认定的中学化学教科书,曾在清华留美预备学校、南洋公学任教,并担任过北方交通大学前身的教务长。她还发现,许传音与我国植树节的首倡人之一、林学家韩安是同班同学,留美期间亦与陶行知有过交集。
如今,作为第四批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,张庆深感责任重大。“这既是荣誉,更是责任。我既是家族后代,也是历史记忆的传承者。”她已收集大量史料,包括外籍人士日记、幸存者口述等,希望更完整地还原先辈的生平。未来,她愿继续讲述这段历史,不仅为了让人们铭记苦难,也让那些曾默默守护同胞、留存真相的身影,永远屹立于民族的记忆之中。
统筹:张倩
采访:任子薇
视觉:杜丹 董诺
